王元化写作能有今天的成就，是因为他的三次真反思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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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写作六十余年，从民国写到新世纪，自述“我的思想有过三次较大的变化”，“这三次思想变化都来自我的反思”。都想有思想，可能吗？没有阅历不行，没有反思更不行。真反思，不是大呼隆多干快上，你的就是你的，别人的就是别人的，糊弄不得。
不反思，总是自以为是，好思想也进不去，老思想在原地打转，一张嘴，一写文章，没有一句新话，全是重复——即使重复自己，也是没出息。真反思，谈何容易？没有真吸收、真坚持，改变起来就没有痛感。比如，信灶王爷，也信张天师，拜关帝庙，也拜文昌星，换换时空，不时兴了，不让信了，依然吃嘛嘛香……凡是带着功利的信，都不是真信；换信别的，原来的信，比扔擦屁股纸还痛快。
王先生的三次反思，次次脱胎换骨。
第一次反思，是1940年前后，“受到了由日文转译出来的苏联文艺理论的影响”，形成“左的教条倾向”。过了三四年，“我才取得一些进展”，“在文艺思想上则主张回到马恩的原初理论上去”。
第二次反思，“发生在1955年我因受到胡风案牵连被隔离审查时期”。遇上“精神危机”，怎么办？王先生选择读书，“像军营生活那样机械刻板，严格按照计划进行”。简述如是：读《毛选》、列宁和马恩哲学，接着，“全部攻读集中在三位大家身上：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黑格尔《小逻辑》、《莎士比亚戏剧集》”。
第二次反思，要解决的是什么问题？“认识到在反胡风斗争中对‘人格力量’‘人的尊严’‘艺术良心’等等进行批判是一种极左思潮，与马恩的观点并不相侔，甚至与列宁斯大林的观点也不同……”
第三次反思，“跨越了整个九十年代”，探寻的问题是：“为什么左的思潮在中国的影响这样源远流长，在许多人头脑中这样根深蒂固？”
第三次反思，切入点是如何继承“五四”。原先，王先生也认为“‘五四’思想必须全盘继承”。通过阅读“过去资料汇编等所没有收录的第一手资料”，认知得以扬弃：“‘五四’精神当然要继承，但‘五四’的一些缺陷（如意图伦理、功利主义、激进情绪、庸俗进化论等）是不应该继承的。”今天看来，这个观点并没有多么惊世骇俗，但当时，那些号称坚持“继承五四”的人，“以詈骂为高”，“以为通过诅咒和谩骂就可以将我击倒”。
第三次反思的重要收获是什么？“我从黑格尔那里发现了这种同一哲学，再从他的前辈卢梭那里认识到这种同一哲学运用在国家学说中的危险性，这是我在第三次反思中一个重要的收获。”黑格尔和卢梭都认为普遍性可以一举将特殊性、个体性囊括在自身之内。王先生惊呼：“哪里还存在独立自在的个性呢？”
第三次反思，也动摇了王先生对规律性的认识。以下这段话很精彩，把“测不准原理”引入了社会学领域：过去我一直认为规律的存在是不言自明的，而理论的工作就在于探寻规律也是不容置疑的。七十年代我出版了《文心雕龙创作论》，这本书的重点就在于阐发文学的规律性。现在，我的看法改变了。我认为事物虽有一定的运动过程、因果关系，但如果以为一切事物都具有规律性，那就成问题了。……但宇宙万物是不是都具有规律性，这是非常值得重视的问题。……我认为量子力学所提出的测不准原理是值得考虑的。尽管我对自然科学没有什么知识，但我发现测不准原理在其他领域内也同样适用（比如社会科学、艺术创造某些方面等等领域）。
第三次反思，“另一个重要成果，就是我对于个人的力量、理性的力量取得了新的认识”：“把人的精神力量和理性力量作为信念的人，往往会产生一种偏颇。”为什么呢？这是一个面向未来、避免理性膨胀和认知灾难的问题。
人能认识一切，可以达到终极真理，但他们往往并不理解怀疑的意义，不能像古代哲人苏格拉底所说的‘我知我之不知’，或像我国孔子说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所以，一旦自以为掌握了真理，就成了独断论者，认为反对自己的人，就是反对真理的异端，于是就将这种人视为敌人。结果只能是：不把他们消灭，就将他们改造成符合自己观念的那样的人。（此文章转载自文章学，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敬请联系删除。）
该话题由百家号作者历史大星空「简介:天空的月亮星让人充满了幻想」整理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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