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的冬天」百家号

「广州的冬天」百家号_作者自评：

如何看待百家号Lite小程序热议话题「广州的冬天」
逝去的时光总是在不经意之间一瞬而过，转眼又是一年冬天，距离当初背井离乡独身一人流落广州的日子，整整十年光阴。虽然还是对于白话一知半解，虽然还是对于清淡的饮食难以适应，但是这连绵多雨的春天，炎热漫长的夏天，毫无存在感的秋天，还有这温暖宜人的冬天都已经相安无事。山东老家到了冬天，到处冰天雪地，还得裹上厚厚的衣服。而广州依然鸟语花香，暖风熏人。偶尔冷空气千里迢迢地造访，一下子就被这热情的气氛融化，化作一丝惬意的凉风。即便到了最冷的日子，当地人也懒得换上笨重的羽绒服，甚至还有人穿着人字拖在大街上遛达。十年之间，渐渐地在广州结婚生子，虽然没有安身立命之所，回家的次数却寥若晨星，愈发淡忘了故乡栗烈的北风，纷纷扬扬的大雪，还有彻骨的寒冷，只有手指残留的冻疮的痕迹提醒那些久远的记忆。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穷得没有御寒的衣服，还是天气真的太冷了。第一阵北风吹来，手背一下子皲裂出无数的细细的口子，微微地刺痛，也不流血，是红红的，有些吓人，大人管这叫做“风刀子”。隆冬腊月，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会冻得通红，严重的还会生成冻疮。好些女孩子脸颊被冻出疮疤，成为一生的伤痛。我的手指就有这种的冻伤，白天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麻木得没有知觉，晚上放在被窝里苏醒过来，又奇痒难忍。在广州的第一个春节，抢不到回家的火车票，再加上囊中羞涩，就留在公司宿舍过年，和同事们喝酒。以前在北方喝酒，经常是因为要暖暖身子的缘故。有时候冬天灌溉麦田，到了晚上就喝点酒御寒，所以也练出来一点酒量。但是在广州这个暖洋洋的冬天，一下子就晕倒过去。至于后来怎么回到宿舍，又怎么赤裸裸地躺在地板上，是一点点也记不得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中午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来，铺洒在身上，像是暖洋洋的棉被。结婚的时候总算是回了一趟老家，正是临近过年的冬天，按照家里的风俗举办一场简陋的婚礼。也没有邀请老家久疏联系的朋友，只有几桌亲戚，晚上又请了村子里人过来吃酒。房间低矮狭窄，就在院子里胡乱摆了几桌酒菜，从外面借的铁凳子已经冻得像冰块，即使隔着厚厚的几层裤子依然感觉到丝丝凉气。现在的人日子渐渐宽裕，一顿相对丰盛的酒席的诱惑也没有以前那样强烈，胡乱吃了几口，起身告辞了，好不容易焐热的凳子一下子就冷却了。回到广州，照例请了同事吃酒，因为天气晴好，从容淡定了许多。孩子初生时，怕是不能禁受北方寒冷的气候，这两三个冬天又是没有回家，倒是母亲乘坐一天一夜的火车赶来给我们照顾孩子。第一次在广州过冬的母亲和初来乍到时的我一样充满好奇：小区门口的几棵紫荆树常年盛开，即便到了气温最低的冬至也一样花繁叶茂，甚至还有蝴蝶和蜜蜂光顾。我和妻子到工厂上班，母亲则带着孩子在小区散步，因为语言不通，略显得孤独。而广州温暖的冬天，让母亲稍稍缓解了风湿的侵扰，脸色也变得有些红润。有一次小区门口来了个河南老乡，在那里吆喝着现做棉被。连着几天，母亲一直围着摊位和人家聊天。最后一天，母亲忍不住还是定做一床厚厚的棉被，一共三百多块，这是她在广州置办最大的一件家当。虽然我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但是母亲却心满意足地摸着棉被说，这棉花可好着呢，再不用担心过冬了。母亲越发思念家乡，担心父亲没人照顾，担心孩子们受到风寒，常常夜不能寐。孩子三岁，可以读幼儿园的时候，母亲终于放下心回了老家，我也第一次带着孩子回家过年。家乡已经面目全非，老院子杂草横生，父亲满脸花白的胡子，身体伛偻不堪，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母亲又开始了操劳，给父亲请医看病，冒着冷风接送孩子，洗衣做饭，短短几天工夫，手又红又肿，脸也苍老许多。北方的冬天是干涸的，风卷起满地的尘土，直往嘴巴里灌。空气没有一点湿润的意思，更不用说曾经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这让充满期待的妻女非常失望。农村里洗澡还是有些不方便，尤其是这滴水成冰的冬天。整整一个春节，一向每天洗澡的妻子仅仅洗了一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煤烟的味道，嗓子有点发痒，咳又咳不出来。其实父亲也是一到冬天才病情严重，胸闷得几乎要喘不出气，就连睡着也是连连呻吟着。于是我开始怂恿着父亲跟着我们到广州过冬，理由虽然充分，连母亲都无可辩驳。你看，广州冬天暖和，你不容易感冒。再说，那边的空气也新鲜，根本没有雾霾，便不会这样胸闷气短。父亲总是固执地摇摇头。后来逼得有些急了，便生气地说，我不想死在外面。我赶紧停止了说辞，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昨天天气预报，北方即将迎来入冬的第一场暴雪。好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雪，每次回家都与大雪擦肩而过。前年的时候，广州忽然零零星星撒下一层薄薄的雪粒，少见多怪的本地人兴奋地大呼小叫，还捏成巴掌大的雪人。这也难怪，距离上次下雪，据说还要追溯到民国年间。好想带着妻女，见识见识童年时代的冰雪世界，没有黄色的沙尘，也没有朦胧的雾霾，只有那干干净净的纯白的颜色。这几天广州也开始降温，连忙翻出压箱底的冬衣，竟然还是冻得瑟瑟发抖。一到冬天，临近过年时候，外地的民工就像候鸟一样陆续返回去了。大街上冷冷清清，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偌大的出租屋，只有我和妻女三人，外面燃起噼噼啪啪的鞭炮，还有绚烂的烟花，我们站在阳台，无声地仰着头观赏，好像是电视前的观众。带着妻女在集市上买一些烟花，学着本地的风俗买了一盆桔子树，上面虽然挂满黄橙橙的果实，还是若有所失的感觉。此时，在外地打工的兄弟想必也返家了，一家人或许还会围着桌子包饺子，几个侄子侄女渐渐长大，在旁边大声地嚷嚷，父亲不耐烦地呵斥着。最爱吃的还是母亲做的韭菜鸡蛋馅饺子，热气腾腾地出锅了，盛了尖尖的一大碗，放到嘴巴一咬，口齿流香，好多好多的记忆就随着味蕾复活了。恐怕饭还没吃完，村里就来人打麻将了。两张麻将桌瞬间就围满了人，谁家的女人过来拿人了，一把揪住男人的耳朵，赶紧给老娘回去。有好事者在旁边进行复盘与反思，总结一下今天谁的点背，谁的手气真他妈的旺。父亲没有力气和别人抢座位，乐呵呵地偎在门框上，晒着温暖的阳光，抄着手看别人打麻将，平静而又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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