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用符号重现时光的典范」百家号L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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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文学评论家拉蒙·费南代说过:“《追忆似水年华》写的是一个非常神经质和过分地受溺爱的孩子缓慢成长的过程,他渐渐地意识到自己和周围人们的存在。”普鲁斯特从自己的童年生活开始,一直写到他晚年的心情,写的正是他发现符号、学习符号、创造符号的过程。由于世界是多样性的,所以形成了不同性质的符号。在《追忆》中,不同世界的符号其表现形式、译解方法、意义关系都不同。归纳起来,大致有以下四类。
第一类是社交世界的符号。
幼年的作者跟着成年人去过许多社交场合,因此对社交世界中的人物和事件都比较了解。他发现在这个世界中,每天都有大量的符号出现,而且传播速度特别快;这些符号是形形色色的:人们所处的社会阶层不同,思想观念不同,发出的符号就不同,对符号意义的解释也不同。同时,随着时间的推移,符号或在演变,或被其它符号所取代。书中有些人物被某个特定阶层所“接纳”,另一些.`、则不然,其道理也就在于此。
《追忆似水年华》中的夏吕斯就是符号的制造者和传播大师,他性格傲慢,表情丰富,声音特别,对戏剧有悟性,有很强的交际能力。但当他处于维尔迪兰家时,在爱情符号方面则是门外汉。即使在他本人的夭地里,当某些内在因素业已改变后,他便成了圈外人。社交符号有个显著特点,这就是它的空洞性。社交符号似乎代替了人们的行动或者思想,没有超群的意义或理想的内涵。社交世界在行动方面令人失望,在思想方面显得荒唐。那里的人既不行动也不思想,只满足于相互发信号,制造和传播符号本身就是他们的乐趣。如在维尔迪兰家时,科塔尔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说了某句笑话,维尔迪兰夫人做个动作示意她在笑,而维尔迪兰先生也不甘示弱,努力做出相应的姿势。
社交符号并不指定某样东西,而是以某种姿态去“代替”它。它像思想那样先于行动,又像行动那祥取消思想。这些符号是空洞的,没有实际内容,但已经成为高级仪式,一种独一无二的礼节,表明发出或接收这类信号的人同属一个阶层。人们在社交圈里生活,就得掌握它们。作者学习生活便是从这个世界开始的。
第二类是爱情圈子的符号。
在爱情生活中,恋爱实际上就是通过符号使对象个性化,专有化,使对象对特定符号产生敏感,然后掌握这个符号,以便进行特定的交流。如阿尔贝蒂娜就在一群姑娘中间逐渐个性化,逐步达到能与作者沟通。人们可以通过观察和交谈保持友谊,但爱情则产生于默默的表述之中。被爱的人像一个符号、一个“灵魂”,它表达了一个可及但又陌生的世界,还需要解译和表述。爱就是要努力去解释、去发现被爱的人所处的那个陌生世界。通常我们比较容易爱上另一天地的女人或类型不同的女人,其道理也就在于此。女人如似曾相识的风景,我们希望在被爱女人的眼睛里看到它的投影,但这种投影非常神秘,似乎是一个陌生的、可望而不可及的世界。如阿尔贝蒂娜身上就沾满、渗透和积聚了“海滩和巨浪”的种种因素。
另外,情人在他自己所爱对象的眼睛里又是怎样的呢?这里就会出现一种爱情矛盾:即在我们解译所爱之人的符号时,我们正试图进入那个人的世界,但是这个世界并不一定等待我们的到来,我们仅仅是万物生灵中的普通一员。情人希望被爱的人向他表现出抚爱的动作和示意,但就在向对方示爱的同时,他会立即感到对方所发出的爱情符号并不属于同一世界,由此也就产生了嫉妒。爱情有两个特点:第一个特点是异性之间的爱引起嫉妒。嫉妒比爱情更加深沉,它包含了爱情的真谛。嫉妒在抓取或表述符号时比爱情更强烈,它是爱情的目的地,是爱情的终结和归宿。事实上,在解译被爱的人发出的符号时,我们发现这些符号是谎言。这些符号虽然是发送给我们的,是针对我们的,然而那个符号世界又是排斥我们的,它并不愿意我们了解那个世界。这倒并不是被爱的人居心厄测,而是爱情的性质和被爱的人的状况产生了矛盾。爱情符号是谎言符号,它隐藏着真实思想,是陌生的世界、陌生的行动和陌生的思想自我表达的手段。它很难引起表面的激情谊泄,而是给人一种不满足感,引起人物内心深处的痛苦。忍受被爱的人的谎言是很痛苦的,解译情人的谎言符号也是很艰难的。恋爱者的命运常如铭言所说:爱者不被爱。
爱情的第二个特点是同性之恋的深厚。异性之爱是表面的,同性之恋才是深层的。(追忆》中主人公多次发现,凡德伊夫人和夏吕斯先生各自都有一个同性恋圈子,他们对同性伙伴更加了解,能够读懂他们的爱情符号。于是,女人拥有戈摩尔城,男人拥有索多姆城。
第三类是印象世界的符号,即感觉符号。
一方面,感觉符号是物质的,会给人留下某种印象,有时也带来某种快乐,同时又传达着某种信息。人们对物体的感觉不是物体固有的属性,而是物体的符号,我们必须对它进行解译。感觉符号似乎包容和抓住了物体的灵魂,而不是它现在所指的物体。恋爱就是“提高”感觉能力,加深这种感觉印象,恰似折纸在水面上松开,从受束缚的形态下解脱出来。这种符号在(重现的时光)中比比皆是。如通过甜点、钟楼、树、砌石路,毛巾、勺子声音或水管等符号,使人感到某种生理上的快乐,并且明白这些符号与前两类符号绝然不同,它们是物质的、充实的。
另一方面,感觉符号是有实际对象的,可以找出它们的意义:如甜点代表贡布雷,钟楼代表姑娘,砌石路代表威尼斯城等。感觉符号是充满意义的符号,它们不像社交符号那样空洞无物,也不像爱情符号那样难以捉摸。它们是真实的符号,能给人们带来生理的快乐,“但它们是物化的符号,“小甜点的味道使我想起了贡布雷。”这些感觉符号或印象符号仅仅是对某些“物质的”回忆,还没有得到升华,还有待对它们进行艺术加工。第四类是艺术世界的符号。
艺术世界是符号世界的最高境界,艺术符号通过抽象使物质升华。艺术符号可以对其它符号进行归纳、美化、提纯;艺术可以超越感觉符号的局限,使感觉符号非特质化、艺术化。一切符号都向艺术符号转化,艺术符号是其它符号的归宿。作者描述了许多了解艺术、学习写作的场景,即无意识地学习艺术符号的过程。认识与学习符号,其目的是认识生活,解译生活的真谛,这是成长的需要,也为进入艺术殿堂铺平道路。
综上所述,《追忆似水年华》由社交世界的空洞符号、爱情世界的谎言符号、印象世界的物质符号及艺术世界的艺术符号构成。这四类符号犹如大厦的四种建材:前三种为砖、瓦、沙石,后一种是将各种材料结合为一体的水泥。水泥在构建大厦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就像艺术符号在构建《追忆》中所起的作用一样。那末,这座符号大厦是如何构成的呢?这就涉及到作品的结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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